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拿到工资了。 2020年，他被中甲球队欠薪10万多元。 2021年，他在河北某中乙俱乐部效力，又被球队欠了7个月的工资。
杜雨馨的语气既愤怒又无奈。 近两年，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面临大规模拖欠工资危机，球队股份制改革陷入停滞。
2022年新赛季前夕，中国足协放宽了中超、中甲、中乙俱乐部的准入要求，允许球队“先开赛，后还钱”。
4月3日，中国足协发布通知称，由于疫情、经济以及投资者主营业务发展等影响，部分拖欠工资的俱乐部在提交材料后，可能会被中国足协附条件批准。拖欠工资的解决办法。 参赛资格、三级职业联赛录取名单附后。
足协将拖欠工资的情况分为三个阶段，责成各俱乐部解决。 俱乐部必须在2022年12月31日之前解决所有拖欠工资。否则，俱乐部将受到联赛扣分、降级或取消进入职业联赛资格的处罚。 如果资格被撤销，意味着俱乐部不再被认可为职业球队，需要从业余联赛开始，升一级。
新规定下，即使俱乐部拖欠工资，只要提交解决方案，中国足协就可以放宽准入，允许球队“先开赛，后还钱”。 事实上，中国足协对于联赛准入一直有着严格的规定，尤其是在俱乐部的工资发放方面。
早在2004年，中国足协就制定规定，要求三级联赛俱乐部在新赛季开始前提交上一年度教练员、球员和工作人员的工资奖金确认表。 每个人都必须签名。 拖欠会费的俱乐部将不会被注册。
2020年5月，中国足协官网显示，11家具乐部因拖欠工资无法解决而被取消注册资格。
“当时足协对于拖欠工资的容忍度很低，如果再给俱乐部半年时间，也许我们就能挽回。” 王家卫在电话那头感叹道。 曾担任中甲俱乐部总经理。 该俱乐部因拖欠工资而无法获得联赛入场资格，并于2020年5月被中国足协取消注册。
“足协领导说要保护球员权益，要罚款，今年（拖欠工资问题）必须解决。” 通知发出当天，中国足协召开视频会议。 一位参赛的中乙俱乐部总经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白了，我们应该给每个俱乐部一年的时间来想出解决方案。”
一、大规模拖欠工资问题
中国足协公布的录取名单中缺少上赛季中甲联赛的贵州足球俱乐部和中乙联赛的四川民间足球俱乐部。 贵州队事后表示，“尊重足协的规定，不准备上诉，毕竟有些困难是俱乐部无法单独解决的”。
多位足球界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贵州队不应该向足协提交解决拖欠工资的方案。 此外，贵州队此前曾因拖欠外援工资问题被外援向国际足联起诉，无法支付工资。 国际足联已对贵州省提起诉讼。 球队无限期禁止签约，投资者失去了兴趣。
南方周末记者经过多方核实发现，中超18支球队中，只有8支球队不拖欠工资，分别是成都成都队、浙江队、梅州客家队、武汉三镇队、天津金门虎队、河南松山龙门队、上海海港队。还有山东的泰山。
公开信息显示，上述前四支球队刚刚在2022年从中甲升入中超，而后四支球队的股东均为国有企业。
有些球队即使可能晋级，也无法参加比赛。 中国足协公布准入名单后，有消息传出，中甲青岛足球俱乐部不会提交参加中甲联赛的确认函。
“球队目前财政困难，需要大量资金继续投入，现在球员不集中，球队老板和投资人还在讨论是否参加中甲联赛，存在变数。” 青岛队一位高层对南方周末记者无奈表示，“距离交确认函只剩两三天了，我们一直在开会讨论。”
王家卫2021年来到某中乙俱乐部担任总经理，球队没有欠薪压力。 他给出的方法简单粗暴——“降薪”。 王家卫将球员工资分为三个级别——2000元/月、5000元/月、10000元/月。 踢了一年，球队成功保级。
“我们主要寻找20岁左右的年轻球员，今年加大了投入，月薪1万元的球员有好几个，去年最高工资是8000元一个月。” 王家卫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道。
一位效力于中乙联赛的运动员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目前中乙球员中，最高的月薪在3万元左右。 几年前，中国二线球员月薪3万到4万元是很常见的事情。
球员大幅降薪是财政困难下足球俱乐部的必然选择。 其中就有中超八冠王广州队。
更名前，广州队的名称为广州恒大淘宝足球俱乐部。
2022年2月，广州队发布通知，规定球员薪资计划。 其中，一线队的顶薪为每年60万元，并且仅限3名球员。 梯队和预备队的工资在3.6万元/年到30万元/年之间。
与几年前转会市场上的大手笔相比，广州队真正经历了“断崖式降薪”。
2010年，恒大集团收购原广州医药队，并更名为广州恒大。 它在足球领域投入巨资，这被认为是职业足球“军备竞赛”的开始。 随后，恒大通过重金购买球员、聘请外教，夺得了八个中超冠军和两个亚冠冠军。
公开资料显示中超球队分布，2016年，广州恒大签下哥伦比亚球员马丁内斯，并向马竞支付了42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2.9亿元）的转会费，创造了中国足坛的转会费历史。
许知飞曾担任中超俱乐部总经理，与恒大集团高层有过多次接触。 他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广州恒大的策略是买最好的球员。 “在广州恒大的比赛中，即使你是替补中超球队分布，你也必须成为替补。 坐下。”
仅马丁内斯的转会费就是广州队75名球员（包括梯队和预备队）2022年工资收入的24倍。
然而，即使获得准入资格并控制球员工资成本，俱乐部仍然面临着不知道赛季何时开始的困境。 2021年4月20日，中超联赛开幕。 中甲联赛和中乙联赛在今年最后一个月陆续开赛。 中超联赛多年来首次出现“跨年”赛季，2021赛季的所有比赛要到2022年1月才会结束。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集合，在哪里比赛，赛程是什么，是否会是封闭的比赛制度，或者是否恢复主客场制度。” 一名中甲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道。
2、玩家仲裁困难
中国足协放宽了俱乐部的准入门槛，并给予球队更多的筹集资金的时间。 然而，许多长期遭受拖欠工资的球员并不认为自己会因此收到拖欠的工资。
“俱乐部今年不会付钱，解散后，钱也不会还。” 杜雨馨已连续两年被拖欠工资。 他担心俱乐部会破产而不还钱。 2021年中超球队分布，杜雨馨效力于河北卓奥足球俱乐部。 球队长期拖欠工资，部分员工领到14天工资。 玩家中，也不乏靠小额贷款生存的人。
针对拖欠工资问题，南方周末记者致电河北卓奥总经理王春，但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为了获得转会机会，很多球员在合同期内干脆放弃拖欠的工资，换取一张“无工资纠纷”的证明，寻找更好的下家。 杜雨馨等离开原来俱乐部的球员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等待，二是向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
2021年，《足球新闻》曾曝光过外界不为人知的足协仲裁委员会。 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由10名法律专业人士组成，全部来自足协以外单位。 他们打工，唯一的收入就是完成奖励后的几百元津贴。
杜雨馨曾尝试在中国足协官网向仲裁委员会提交材料。 “我第二次登录时，我的帐户被封锁了。” 南方周末记者连续多日拨打中国足协仲裁电话，但一直显示“待命”。
江苏易诚律师事务所徐旭东律师多年来专注于劳动保障领域。 曾负责江苏苏宁足球俱乐部员工与俱乐部之间的工资纠纷。 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的体育仲裁不具备法院的执行权。 “你可以扣分，限制俱乐部参加比赛，但不能扣减俱乐部的资产，仲裁委员会没有这个权力。”
此外，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的管辖范围仅限于中国足协成员机构。 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主任范明超曾公开表示，“一旦其中一个主体不再是中国足协成员，中国足协就不再有管辖权”。
裁判文书网显示，2019年，大连超越足球俱乐部欠前球员董志远工资、奖金收入70万余元。 董志远向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但中国足协回应称大连超越无法获得准入资格，不属于中国。 足协成员建议向法院提起诉讼。
董志远遂向法院申请劳动仲裁。 大连沙河口区人民法院援引《体育法》规定“竞技体育活动中发生的纠纷，由体育仲裁机构调解、仲裁”，驳回诉讼。 董志远向大连中院提起上诉，但被驳回。
随后，向辽宁省高院提起诉讼。 辽宁省高院在民事裁定书中写道：“虽然大连超越尚未获得中国足协注册，但双方争议发生在大连超越丧失注册资格之前，应由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受理” ……” 董志远的上诉再次被驳回。
“俱乐部工作人员可以去劳动仲裁，但俱乐部和运动员之间的关系，有的法院认为可以按照劳动关系处理，进入劳动仲裁和司法程序，但有的法院不认可。” 徐旭东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说，他曾向南京地方法院咨询过俱乐部与运动员之间是否存在劳动关系？ 但没有得到明确答复。
3、团队历史负债如何填补？
为缓解俱乐部资金压力，中国足协正在推进球队股份制改革。
2022年1月，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在中国足协工作报告中表示，将积极推动完成职业俱乐部股权多元化改革，优化产业政策和市场收入分配机制，力争在较短时间内实现职业俱乐部的收支平衡。 基本平衡。
近十几年来，俱乐部股权结构单一。 承担本轮足球俱乐部巨额投资的企业大多来自房地产领域。 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2014年，16家中超俱乐部的投资人均涉足房地产，包括商场、住宅和土地开发业务。
2019年开始，央行收紧房地产领域贷款，并公布了房地产企业的“三条红线”。 投资大、回报低的足球产业成为最先被砍伐或砍掉的行业。
王家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21年他负责运营一家中甲俱乐部，投资人要求他们将运营费用削减至3000万元。 2018年，团队运营费用在3亿元左右。
2020年底，中国足协开始实行俱乐部名称非企业化政策。 俱乐部名称中不得出现“恒大”、“富力”、“绿城”等企业名称。 中性名字政策在国外职业联赛已经实行多年。 这一政策很快削弱了投资足球的广告效应。
许知飞向南方周末记者举了一个例子。 有一个老板投资了中甲。 因为投资团队影响执行分红，他顶着压力投资了十几年。 近年来，他每年投入数千万，球队从未欠过工资。 但中性名字政策出来后，人们看到品牌价值没了，也没办法向高管解释，“我不打算再玩了”。
投资者想退出，但寻找继任者并不容易。 多位俱乐部高管表示，股份制改革主要是通过地方政府和邀请国有企业参与投资。
2022年3月，大连市政府新闻办宣布，大连市管理团队将接管大连人俱乐部。 此前负责运营的万达集团将承担俱乐部过去二十年的全部历史负债，以及俱乐部未来三年的运营费用。 总造价约16亿元的青训基地也将无偿捐赠。
但很多投资者并不具备万达那样的偿债能力。 例如，青岛足球俱乐部就陷入了“三角债务”的泥潭。
2022年3月，青岛足球俱乐部撰写了俱乐部情况声明。 南方周末记者获得的文件显示，2015年，黄海集团从原股东手中接手了青岛队。 三年后，前投资者的债权人找上门来，俱乐部得知自己背负着遗留债务。 “过去几个赛季，俱乐部一直在努力应对巨额债务诉讼，俱乐部的银行账户也被查封。”
“球队的工资卡都是用其他公司账户开的。” 青岛队一位高管向南方周末记者抱怨。 “前股东承诺解决历史债务，但始终未能兑现。”
对于其他球队来说，沉重的历史债务是股份制改革的最大“绊脚石”。 一位参与深足股份制改革讨论的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深足股份制改革最大的难点就是账上的35亿元债务，谁接手就得补”这笔债。”
据《足球报》报道，另一支即将完成股份制改革的球队是广州城市队（原广州富力），新投资者为广汽集团。 接近交易的消息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广州城队的账面负债只有3亿多元，实际上来自富力集团的分配。 双方正在就该笔贷款事宜进行协商。
面对前所未有的新赛季，杜雨馨留在山东某中乙俱乐部试训，与昔日的对手、队友争夺留在绿茵场的机会。
（应受访者要求，王家卫、徐知飞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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